☆小女子闖印度/去大吉嶺,顛簸三百公里【聯合報╱文/林亞若】
在旅遊書上看見大吉嶺日出的照片,那彷彿人間仙境的景象讓我立下心願:一定要去大吉嶺。
一口破英文我不怕
和一車男人搭夜車
當時二十一歲,第一次自己出國自助旅行就到印度,還不懂怎麼買火車票、怎麼坐火車,一口破英文更是難以和人溝通。十分幸運的,我在機場兌換外幣的時候剛好遇見一個來自大吉嶺的藏人青年,經過一番探詢,我知道他正要回家。
「我可以和你去大吉嶺嗎?」我怯生生的問著。
對於一個才剛認識的異國女子突然提出的要求,他有點愣住。
我接著說:「大吉嶺的圖片看起來很美,我想去但不知道怎麼去,我可以和你去大吉嶺嗎?」
他點頭了。於是我們趕往公車站,踏上了三百公里的顛簸路程。
從加爾各答搭夜車北上的十五個小時,我和印度男人們擠在無空調的公車裡,我是全車唯一的女性乘客。雖是夜晚,但被困在車陣裡的每分每秒,我都覺得自己像是還活著的雞鴨魚被關進烤箱裡烹煮,十分難受,只能藉著車子短暫前進時所吹來的微風繼續「存活」。
還好有台電視放映著寶萊塢歌舞片,可以轉移我的注意力。當播到男女主角與龐大舞群共舞的熱鬧畫面,幾個乘客離開座位,在走道上唱唱跳跳了起來,待在座位上的我們也跟著節拍搖頭晃腦。
喇叭聲像引爆鞭炮
天氣從悶熱變涼秋
車子一離開市區,我們的公車就像一匹發了狂的野馬在凹凸不平的路上橫衝直撞,好像大家都急於逃離這個又臭又熱又髒亂的城市。
塵土飛楊,流動的溫風夾雜著大把的砂石撒向我的臉,司機把油門踩到底,喇叭聲就像一大串被引爆的鞭炮,炸破寧靜的街道。
三更半夜裡狂鳴的喇叭聲不曾間斷,在顛簸不堪、屁股偶爾被震離座椅的旅程中,我不禁開始想像,自己會不會才二十出頭、還沒結婚就出車禍死在異鄉。但腦袋裡另一個聲音又安慰著自己:司機按喇叭按得這麼猛,代表他一定是很清醒的開著車,所以我應該可以活著到大吉嶺。
在加爾各答,連吹來的風都悶熱得令人屏息,但愈往北開,氣候愈冷,過了大約六七個小時,風開始變涼,像是秋天來臨,車裡一片黑暗與寂靜。
藏人青年從背包找出一條圍巾借我,我在半夢半醒中顫抖的抓緊圍巾取暖,車廂裡飄著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薄荷清香味。
天亮了,公車抵達休息站。大家一臉倦容,緩慢的下車,和昨晚在走道上唱歌跳舞、活力十足的景象截然不同。
台灣人的旅遊名言:「上車睡覺,下車尿尿。」我當然也不例外,睡醒了,得去一下廁所。只見一個穿著暗紅紗麗的駝背老婦人站在看似廢墟的茅舍前收錢,我給了不到台幣兩塊錢的印度硬幣,捲好褲管,準備進去濕答答的廁所。
廁所像是恐怖箱
風沙吹出粗眼線
廁所就像是中國民間故事電視劇裡的破廟一樣,或者也可說它是個昏暗潮濕的巨大恐怖箱,沒有燈光,陽光從右上角屋頂裂縫斜斜的投射下來,地上滿滿一大灘看不清成分的積水,我小心翼翼的跨出每一步。
隨著眼前的景象,我不斷的安慰自己:「至少還有門。」「至少還有馬桶,不是一個洞!」努力說服自己繼續往前。
可是等我一進入廁所之後,站定位置抬頭一看,差點被嚇死,頭頂是好幾片歷史悠久的巨大蜘蛛網,還有幾隻看似生活安逸的大蜘蛛就在離我頭髮不到幾公分的網子上移動著。我不知道呆了多久才回過神來蹲下繼續上廁所,然後快速的彎著腰躡手躡腳離去。
歷經十五個小時的舟車勞頓之後,和藏人青年說再見,我寄宿在大吉嶺的民宿。放下背包,我看著梳妝台鏡子裡的自己,忽然疑惑了起來:「奇怪,來之前我有化妝嗎?而且我怎麼會畫那麼粗的上眼線和下眼線?」
「不對啊,我記得明明就沒化妝!」我用手一摳,發現上下眼線的部分竟然都是沙子!我到洗手台洗臉,洗出來的水都是黑的,而且還在潔白的洗手台上留下灰色的水漬。原本還懷疑水龍頭的水本身就是黑的,後來才發現黑的不是水,而是我的臉。
我終於明白印度女人的眼線總是又粗又黑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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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亞若的著作介紹
http://www.wretch.cc/blog/linlinnu/24164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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